曾獲得淡江大學金韶獎、政治大學金旋獎冠軍的老王樂隊,在這兩年內迅速竄紅,有人說他們在模仿中國樂隊的風格,也有人說他們是充滿叛逆精神的反抗之聲。今年3月,老王樂隊在休團前發表最後一首歌曲—〈再等 一下就天亮了〉,彷彿預告了休團中的他們是在暗暝中摸索方向,而回歸舞台的老王們,將會是劃破黑夜的光芒。
當青春靠近邊緣 老王在盡頭誕生
今年三月宣布休團的老王樂隊,在主唱張立長即將服兵役之前接受了《學聲》的採訪。可惜的是,正在服役的吉他手童偉碩以及就讀台北市 立大學的大提琴手邵佳瑩因時間無法配合未能出 席,由就讀政大的社會五馮會元、法碩二廖潔民以及經濟系畢業的張立長代表前來。
「老王們」眼中的老王樂隊
「偉碩一直想改,因為他都不敢跟他媽媽講(團 名叫做『老王』)。」張立長用一種玩笑中帶著 同情的表情,說著未到場的另一位團員童偉碩的 糗事:「他覺得這個團名會讓媽媽覺得亂七八糟 的,不好。」廖潔民也跟著補上一槍:「所以後 來我們EP(小型專輯)要數位上架的時候,偉碩 很希望英文團名用音譯呈現(Laowang),但我們 不顧他的想法。」於是最後英文團名成為了帶有 惡趣味的「Your Woman Sleep With Others」。
團名中詼諧的「老王」二字擷取自樂隊的第一首 歌〈曾經的女人啊 妳在哪裡 妳在哪裡〉歌詞中的 「隔壁老王」,是當時為了要報名參加台北醫學 大學金弦獎命名的。張立長解釋:「這就是像是 系卡的時候有人組隊去表演,湊個名字出來的那 種感覺。」
「而為什麼要叫『樂隊』?因為『老王樂團』四 個字都是上揚的,『樂隊』就比較強而有力。」張立長認真地解說他們不叫老王樂團的原因,但 他可能也發現「老」、「樂」二字根本不是上揚 語氣,因此隨即戲謔地補充道:「這是新的官方 說法。」在一旁的馮會元則說,樂團與樂隊的差 別在於規模:「樂團的編制很完整,但相較之 下,樂隊就是比較輕鬆,沒負擔的感覺。」
輕鬆、簡單、沒有負擔的玩音樂,是老王樂隊成 立的起點。而他們的故事,或許從五分之三的政 大團員來開始訴說,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。
老王樂隊在2014年底成團,經歷了一段時間的人 員流動後,現在的成員組成有:來自政大的主唱 張立長、貝斯手廖潔民、鼓手馮會元以及台大的 吉他手童偉碩、北市大的大提琴手邵佳瑩。他們 在2016年時拿下了金韶獎、金旋獎兩大校園音樂 賽事的冠軍,也因此逐漸打開知名度。2017年他 們更是獲得金旋獎邀請製作賽事主題歌曲,也就 是老王樂隊至今於YouTube點閱率最高的歌曲〈我 還年輕 我還年輕〉。
他們的第一張、也是目前唯一一張的EP《吾十有 五而志於學》,共收錄了三首歌曲。其中〈補習 班的門口高掛著我的黑白照片〉裡諷刺升學體制 的病態、〈我還年輕 我還年輕〉中描述對不可知 的未來所產生的迷惘情緒等。老王樂隊特殊的弦 樂編曲、與學生族群共鳴甚深的歌詞,都引起甚 大的迴響。

除下厭世標籤 創作本自生活記敘
「厭世」是不少人對老王樂隊的既定印象之一, 甚至有媒體形容他們為「厭世代的反抗之聲」、 「衝破體制的不平之鳴」等,或許是出於他們歌 詞中批判社會現象的氛圍;也或許是他們不經意 地符合了社會大眾對於厭世的想像。
「開什麼玩笑,我們一點都不厭世,」張立長不 假思索地反駁,覺得好笑又無奈:「我也不知道 為什麼厭世一直找上我們。」他認為老王樂隊只 是唱出生活中遇到的所見所聞,廖潔民認同地補 充:「我覺得我們比較多的是諷喻,去用比較嘲 諷的方式講一件事情,不一定是在批判,而是去 呈現出(事件的)其中一種樣貌。」
廖潔民也舉了獨立樂團「草東沒有派對」為例﹕ 「他們是那種充滿怒吼與發洩的風格,那可能還比較厭世吧。」他解釋,老王樂隊沒有那麼多的 強烈情緒,在歌曲風格上比較偏敘事,「像是〈補 習班〉那首歌就是描述我們自身一路走來的生活 經驗。」
李詠恩作為他們首張正式作品的混音師則有不同 的看法:「我覺得還好,」政大哲學系畢業、身 為獨立樂團「Hello Nico」團長的他似乎從未將 厭世聯想在老王樂隊上,「不過有時候揭露一些 事情的面貌,的確可能吸引到人們的關心。」
廖潔民則對此保持著順其自然的心態:「我想這 就是這個世代所給的註解,畢竟自己的風格是怎 麼樣不是自己說了算。」一旁的馮會元也專業地 補充:「電影理論中有一個講法:作品完成後就 不屬於導演了,作者已死,它們是屬於觀眾的。」
你問我夢想在哪裡 在我的樂聲裡
教會DNA+龐克精神 = 馮會元
鼓手 馮會元
現就讀政大社會四
最近喜歡的音樂人:
Of Monsters and Men
大學最遺憾的事:
在工作時和人發生摩擦、吵架,沒有把人際關係處理好。希望未來以和為貴。
作為表演位置總是偏後的鼓手,馮會元看似沈默 寡言,但其實他很喜歡在表演時和觀眾互動,偶 爾甚至還會講講笑話。「有一天,偉碩掉到湖裡 面,湖中女神就現身,問我們掉的是金偉碩還是 銀偉碩,」馮會元正經八百地揭曉謎底,「我們 掉的是童偉碩。」
由於家庭的基督教信仰,馮會元是在教會長大的 孩子。他為了應母親要求到詩歌班演奏,自小就 學習彈奏鋼琴,「但我後來學琴失敗了,不過我 媽說不行,一定要學一種樂器。」他輕描淡寫地 說,有日路過一間普通的樂器行,被裡頭的爵士 鼓吸引,因而開始了做為鼓手的生涯。
接續著在教會深厚的樂團經驗,馮會元更是在高 二時組了一個「龐克團」,他自嘲這段時光「還 蠻中二的」,但這對他來說卻彌足珍貴。「那些 經驗就會讓我覺得,音樂一定是合奏好過自己練。 大家一起練的感覺更好玩。」
不過,在開始準備升學考試之後馮會元就結束了 樂團的活動,音樂也在他的生命中淡出,「我甚 至沒有想過在大學之後還會再碰音樂,而且也 沒有練習了,所以等於是加入老王之後再重新開 始。」馮會元笑了,「還好有上車。」
受夠孤獨貝斯之路 廖潔民走入老王
貝斯手 廖潔民
現就讀政大法科所碩二
最近喜歡的音樂人:
X Japan
大學最遺憾的事:
當初因為外務沒辦法跟老王樂隊一起參加金旋比賽,所以沒有上過金旋獎舞台領獎。
廖潔民的音樂路跟馮會元有許多相像之處。他說, 他的成長經歷也跟教會相當密切,也同樣被母親 要求去學一項樂器,以去教會裡的詩歌班幫忙演 奏音樂。於是他從最一開始學鋼琴、後來參加直 笛隊、國二開始學習貝斯、到了高三那年接觸了 吉他,直到大學才又重新拿起貝斯。
「我的鋼琴也是失敗了。」廖潔民笑笑承認,儘 管鋼琴學得不怎麼理想,母親還是希望他找個樂 器學,「她說要為教會付出,」廖潔民話說到一半, 馮會元突然說:「其實我從來沒說過,你媽長得 好像我兒童主日學的講師喔。」這麼多的巧合令 人瞠目結舌,不過最後他們發現只是烏龍一場。
「老實說貝斯真的是很無聊,」廖潔民回想起當 初學貝斯的情況,「並不是說這個樂器不有趣, 而是貝斯如果只是自己練、不組團,可以做的花 樣真的不多。」廖潔民說,那個時候不是自己一 個人悶著練習,就是去搭配 CD 旋律,這也讓他心 裡一直懷著找人組團的想法。
「但是我小時候真的太爛,所以就算在教會跟人 合奏也是恍神的狀態,沒有那種用音樂對話的感 覺。」直到高一時,廖潔民才開始認真地和人組 團合奏,而在加入老王之前,他也是樂隊中參加 過最多次音樂比賽的成員。因為對他來說,合奏 才讓他感受到音樂的趣味,也是這個念頭,讓廖 潔民成為了老王樂隊的一份子。
苦學鋼琴竟未果 張立長大器晚成
主唱 張立長
政大經濟系畢業
最近喜歡的音樂人:
Edward Sharpe & The Magnetic Zero
大學最遺憾的事:
高估自己所以選了一堆課,結果因為忙表演沒去上課而被當掉。
「我學鋼琴只是練開心,沒有失敗。」張立長趕 緊撇清。廖潔民則訕訕地說:「如果你彈得跟我 一樣,那你就是失敗的。我大概只會彈和弦而 已。」張立長皺了皺眉頭:「那我比你強,我會 彈卡農。」還未及吐槽卡農只是重複和弦,馮會 元就直言:「我會彈小奏鳴曲都不敢說自己會彈 鋼琴。」
跟另外兩個團員大不相同,張立長直到大二才認 真學樂器。那時的他是主唱,但因為覺得自彈自 唱比較方便,也為了能和他人配合,所以開始練 習吉他。寫歌寫詞自然也是他的興趣之一,談及 自己的創作內容,他悠悠地說:「〈補習班〉那 首歌是我在重考班時的體會啦。歌都是這樣,就 是一種揣摩。」
除了寫歌,張立長也很自豪自己找團員的能力, 像是馮會元大一時住在張立長隔壁,還一起打過 一次麻將。後來張立長聽說他會打鼓,報名比賽 時便算上他一份。張立長自誇:「潔民也是我後 來找到的,其實我根本該去獵人頭公司的。」
張立長說,他和其他成員習慣一起創作歌曲,往 往是有人丟出了一句旋律,接著就在團練時一起 即興地將幾個小節發展成更成熟的樂曲。他們認 為在練習時即興作曲的感覺很好,但目前還不常 在現場即興演奏。「因為我們的 skills(技巧) 還不夠,現場即興會不夠穩定。」廖潔民補充道, 而張立長與馮會元點頭同意,此時他們也正視著 未來的挑戰。

夢想都有終點 老王還想前行
天賜遇,巧相逢 他們結緣政大
各自懷抱音樂夢的三人在政大相遇,張立長說起 高中時對政大的印象就是:有很多風雲音樂界的 校友,玩樂團的資源相對豐富。不過他入學後覺 得,政大學生在音樂領域的表現,其實是來自於 音樂創作的風氣,「當你想要表達自己的聲音, 透過音樂是個很好的方式。」他說,尤其是讀偏 重思想科系的學生,會觀察現實、看見社會上發 生的事情,「就會比較吵!」馮會元搶白地自嘲。
正如馮會元說到的,老王樂隊從 2015 年的政大校 園活動「唱自己的歌」(罷唱校歌運動)開始, 「吵」到隔年的金旋獎,並自此嶄露頭角。金旋 獎作為盛大的音樂競賽舞台,也是三人認為栽培、 鼓勵許多政大學生前進音樂路的平台。曾擔任金 旋獎工作人員的馮會元說:「(金旋獎)讓那些 想要被聽到的人,有一個機會能夠被聽到。」老王樂隊正是在製作金旋獎主題曲後知名度大增, 將自己的音樂創作傳唱進許多人耳裡。
在大學時期老王樂隊就已闖出一片天,創作的樂 曲也多為教育、青春相關題材,不過隨著張立長 跟童偉碩畢業,即將脫離學生身份的他們,會預 計改變創作主題嗎?廖潔民回說:「我們靜待。」, 同時對樂隊中主要的作詞者張立長擠眉弄眼笑。 張立長俏皮隨興地答說:「不一定,看我心情呀。」 廖潔民則補充:「其實我們不會限制要寫什麼題 材,親身體驗到某些事之後自然會有那個東西(創 作)。」不再以學校為主的新生活,或許會讓老王樂隊迸出不同以往的創作火花,張立長戲謔地 預告:「可能我當兵出來後會寫一首〈服從是愉 快的〉。」
休團為走更遠 期待重返舞台
今年 3 月 8 日,老王樂隊正式宣告休團,因為童 偉碩跟張立長接續入伍當兵,而團員們也打算利 用休團這段日子增進技術、重整方向。除了「要 不要靠音樂吃飯」這種現實的問題,廖潔民說:「主 要是持續跟團員在聊對於做音樂這件事情的看法, 還有關於樂隊的目標跟未來,大家想要做到什麼 程度。」
「我認為除了 skills,他們還要更關注音樂風格的 問題,」李詠恩指出,老王樂隊目前好像還沒有 一個對於風格的高度共識,「像是裡面的大提琴, 原先是走古典的,那跟他們目前在做的音樂差異 就很大。」
他們沒想過會一路走到今天,甚至還累積了不少 粉絲。在這個張立長笑稱「老大不小」的年紀時, 如何規劃老王樂隊的未來,已經是不得不去沈澱 面對的事情。「要不要把它(老王樂隊)當成副 業?要不要讓它(老王樂隊)在生活中?」張立 長拋出疑問句,廖潔民緊接著說:「或是要不要 把老王樂隊經營成一個品牌?」懸而未決,還沒 有人能給對方一個明確答案。
至少,「休團不會沒有期限。」張立長肯定地回覆。 馮會元跟廖潔民也嚷著,「之後的表演計畫都排 好啦,根本跑不掉」、「像鴨子一樣乖乖被趕」、 「團還是要練啦,不然會爛掉」,他們看似埋怨, 但表情卻不免流露出期待。也許老王樂隊能重登 舞台,比起粉絲他們自己更興奮一些。

幸運得來不易 老王樂隊但求無憾
成隊不到五年的老王樂隊,如今在獨立音樂圈已占有一席之地,數首傳唱度高的歌曲在YouTube 點閱率超過數十萬,〈我還年輕 我還年輕〉甚至將近三百萬,相比不少苦無知音的音樂創作者, 老王樂隊的迅速竄升,著實少見。
「我認為我們是很幸運的,」張立長像是謙虛, 卻也很真摯地說,他認為這一兩年來可以快速累積粉絲,不全然靠樂隊的才氣,也是一種運氣。 而同為獨立樂團的經營者李詠恩也認同:「總的來說,我覺得他們很幸運啦。可以早在這個階段(大學)就得到成就,確實是很幸運的一件事。」
而未來的路該怎麼走?「厭世」的標籤又該如何面對?李詠恩說:「被貼標籤是必經的過程,本 來就是大家需要用這個符號來認識你,」但更重要的是之後再將標籤撕下,重換一張上去,「一 步一步的,大家會認識更全面的你。」
就像是創業的第二階段往往最難熬,有得到一點成績,卻也還不能完全保證什麼,有可能換來的是更多迷惘。但對他們來說,有一個好的開始總是不錯的,起碼就像馮會元所說的,「就算之後老王風頭過了,我還是在大學中留下一些我不會後悔的事情。」

老王的麻將桌上
以下由下列稱呼表示:張立長,稱「立長」、 馮會元,稱「會元」、廖潔民,稱「潔民」、 《學聲》記者,稱「學聲」。
德州撲克與麻將
會元:我們都是麻將分不出勝負的時候才會去玩德州撲克。
學聲:什麼時候會分不出勝負?
潔民:就是打完一將還有人不想認輸,就他 啊。(指著馮會元)
當兵的故事
潔民:關於題材,我們也是靜待未來的際遇。
學聲:我很期待立長當兵之後會寫什麼歌。
立長:看我心情吧,不一定。也許會寫個什麼 〈我不能有情緒〉、〈服從是很愉快 的〉之類的。
最喜歡的音樂人
學聲:你們現在最欣賞的音樂人是誰?
立長:(想了一下)雞腿bang當。
會元:說到這個,其實去年第一名是聖結石, 第二名是張惠妹……
學聲:(驚訝)你說你心目中的第一名是?
會元:我是說專輯銷售排行。
立長:你完蛋了。
如何跟粉絲互動
會元:那個都立長的事情。
立長:沒有啦,偉碩很常被認出來啊。
會元:大家都愛立長。有誰不愛立長。
潔民:其實過去他們都不太管粉專,但後來發現用團員日常的口氣回文大家會比較踴躍回應,所以我有時候也會回,我最會用別人的語氣回文了。
記者/吳致亨、萬巧蓉
編輯/詹蕣瑗、林思漢、吳卓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