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心向虔 摘下穆斯林標籤:我是我,獨一無二 (下)

在穆斯林以前 我先「生而為人」

我的穆斯林故事    有著正港台灣味

平時喜歡踢足球、彈鋼琴、拉大提琴和時不時就冒出充滿台灣味的「還好啦」,安識綸從出生起便隨父母定居在台灣,若非那對深邃的眉眼及略深的膚色露了餡,從行為措詞上幾乎感覺不出他其實是摩洛哥混血,也與一般印象中虔誠的穆斯林教徒大相逕庭。對於土生土長台灣的安識綸來說,對於穆斯林的了解,全都是父親一次次耳提面命所建構出來的。他也坦言,自己小時候也曾經羨慕別人可以比較隨心所欲,可以不受父親、教義的約束,可如今他早已釋然,他坐正身體、斂起笑容說:「天底下的爸媽都希望自己小孩是正人君子不是嗎?」隨著年歲增長,他漸能理解,這不過是一位父親對孩子的殷殷期盼。

他姿態慵懶地靠著椅背,一面回憶著被父親嚴格規範必須依教義行事的童年,就讀音樂班時勤練鋼琴與大提琴的國中,還有高中就讀師大附中時,與朋友「人不輕狂枉少年」的趣事。雖然安識綸的宗教信仰深受摩洛哥影響,但他的童年到青年,通通發生在這座名為台灣的小島上。對他而言,台灣才是真正熟悉的地方。

彈琴寫歌    瀟灑活出自己的花季少女

踏著輕快的步伐,哼著Taylor Swift 的《22》,Basma 就像歌詞中22 歲的少女快樂、自由。唱歌對她來講是生活的調劑品,一首首英語流行歌曲信手拈來,她輕輕撥弄了一下耳機,愜意地分享:「雖然沒有機會加入音樂性社團,但有時間我就會自己在家彈彈吉他、寫寫歌。」

即使隻身在異地生活,樂觀的她卻能將孤單,化為結交朋友的動力,Basma 自信灑脫地說:「我不會特別需要找穆斯林的同伴,因為在這裡,我可以認識到很多來自世界各地的朋友。」想起朋友的她,臉上是幸福滿足的笑容。

親子生活至移工    書寫我眼中世界

傍晚或深夜,那一盞檯燈持續亮著,她一雙手鮮少停下,或是摩挲書頁,或是敲打鍵盤—「偶爾動筆寫寫小故事,或者隨筆紀錄日常。」于麗娜輕描淡寫地描述自己總會在閒暇時,投身至文字的汪洋,抽空更新自己的部落格,分享她的在台生活和親子互動。

「有時候也會寫一些課堂的報告啦,(我的興趣)很普通吧。」談起閱讀和寫作的興趣時,于麗娜是如此調侃自己的,但仍難掩她的嘴角微微上揚、語調輕快,和彎成淺淺弧線的雙眼。在札記與作業之外,于麗娜也關注國際移工議題,時常在臉書發表評論與感想;每則相關貼文的篇幅都相當驚人,每句話中都融入了真摯的關切,同時也不失理性的分析。從親子生活到社會議題,于麗娜真誠地將所見所聞刻畫在紙筆之間;她眼中的世界其實無異於你我,一樣平凡、一樣多彩、一樣絢爛。

揭開神秘面紗 重新審視文化包容

「宗教是我們的想法啊、生活啊、食物啊⋯⋯代表著我們的所有。」魏熙純微笑著談起伊斯蘭教。于麗娜也補充道:「生活是宗教的一部分⋯⋯所以關於我們如何吃、如何說話,以及我們如何與彼此溝通交流,全都奠基於我們的信仰。」

行事神秘、不可違反的嚴苛規範,當提到大眾對於穆斯林的刻板印象時,安識綸雙手撐著下巴,無奈地嘆了口氣直言,「這是媒體渲染的結果。」

安識綸停頓幾秒,解釋伊斯蘭教就如同其他宗教,也一樣會有不守戒律的教徒,不必特別對伊斯蘭教戒慎恐懼。他舉例,自己許多摩洛哥朋友仍會「大口吃肉、喝酒」,安識綸見怪不怪、語帶輕鬆地說:「那還是要看人,看你的家庭教育,看你怎麼看你的宗教。」

「很多時候大家都不先試圖理解,紛紛(急著)劃清界線。」張中復嘆了口氣,語帶憂心。他提到國際輿論常將穆斯林事件過度放大,造成負面投射。他搖了搖頭,無奈地說:「這些害怕來源於不理解,我們應該要有更寬廣的思考,多看一個文化不同的面向。」

「曾有老一輩的台灣長者請我們把頭巾解開,他們覺得我們已經離開印尼了。」于麗娜表示自己不怪罪他們,因為她選擇相信那些投以異樣眼光的、指指點點的人,都只是出於「不習慣」罷了。

隨著全球化的趨勢,及新南向政策的推動,如今台灣的穆斯林人數正逐漸上升,他們在台的權益更須受到重視。張中復語重心長地說:「面對在台灣的少數族群,比起讓他們成為焦點,反而是應該給予他們做為人應有的保障。」

如民主開放社會『普世價值』的實踐,張中復提及,穆斯林並不需要特權,只需大眾最基本的理解,進而學會尊重伊斯蘭教文化,最後起身去保障他們生而為人的權益。他也如此提問:「如果有天你身處異地,成為了少數,你是否也期許能得到他人的同理?」

文化包容是什麼?摘下以「穆斯林」為標籤劃出的文化疆域,我們應重新審視自身對「同理」的想像。正如同張中復的提問,每個人的答案或許不同,但都不應忽略他們生而為人,與你我無異的本質。

 

記者/游九思、許雅筑、李宜恬、徐湘芸

編輯/吳卓玲、林傑立

攝影/陳貞蓁、吳沛珉、彭勝緯

(本文刊於《政大學聲》第27期)